每日好诗 | 在小镇煮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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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小镇煮酒
远 伦
一个小巧的陶罐，盛得下二两酒的陶罐
腆着小肚腹躺在火炭旁边
玉米酿造的烈酒在陶罐里发热
升温，冒出热气
而那内部小小的沸腾，酒精和水的沸腾
温和而又内敛。沉默的祖父
也听不见丁点酒水的喧哗
他举起陶罐，山羊胡须上
慢慢积聚起蒸馏水的微粒
像是松针上，轻微悬垂的雾凇
多年后，我也在这里，用词语煮酒
慢慢地呼吸小镇的醇香
此中妙意，须得生死一品
那个放弃把柄，手执罐嘴
把全世界拉近的人，正是我啊
那样子，多像是对命运的冒犯
“而那内部小小的沸腾”——多么美的诗句，这是对个体生命多么好的激励，多么好的写照！《在小镇煮酒》所写的，是在一个“小镇”，这一似乎远远与“全世界”拉开距离的所在，在那里，诗人极有层次地书写了“陶罐”“祖父”和“我”。“一个小巧的陶罐，盛得下二两酒的陶罐/腆着小肚腹躺在火炭旁边/玉米酿造的烈酒在陶罐里发热升温，冒出热气/而那内部小小的沸腾，酒精和水的沸腾/温和而又内敛”，作为一个近乎原始的事物和一个隐喻，“陶罐”这一物品为接下来的“祖父”和“我”奠定了共同的品格和精神基础。祖父的形象如同工笔，更如雕塑，鲜明而生动，他是一位“用山泉水煮酒的饮者”“一生清澈而又常常宿醉”，我们可以想见，“祖父”的生命内部，不正也有着“小小的沸腾”？而“我”与“祖父”也有不同，“祖父”“用山泉水煮酒”，“我”却是在比喻的意义上“用词语煮酒”，饮酒的姿态亦有差异：“祖父”的饮酒是“举起陶罐”，“我”却是“放弃把柄，手执罐嘴”……差异使形象各具特点，也各就其位，但“陶罐”的形象、“陶罐”的“小”以及“陶罐”内部“小小的沸腾”的精神，却贯穿始终，并且在“祖父”和“我”身上共同体现。他们的“小”，他们“内部小小的沸腾”，从而与“全世界”构成了紧张，并且将“全世界”拉抵近自己。命运使他们局处于“小”、局处于一个也许微不足道的“小镇”，在这样的意义上，他们对“全世界”的“拉近”不正是对命运的一种“冒犯”抑或反抗？
特邀点评 / 何言宏
远伦，诗人。著有诗集《逆风歌》等。人民文学奖获得者。
何言宏，上海交通大学当代中国文学与文化研究中心主任，人文学院教授。北京大学文学硕士、南京大学文学博士，复旦大学中文系博士后。历任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、博士生导师、江苏省当代文学研究会副会长、江苏省中华诗学研究会副会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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